▨ 試閱
|
<
>
◂ 內容含有血腥、性愛、暴力描寫,以上三毒皆有不落單。 ◂ 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有;請謹慎閱讀,時刻保持身心健康。 ○ 月 26 日 長官通知我們要做好準備,那一日即將到來。 未必可信,然天狼星高懸,該來的必然會來。 K告知,城西墓園近日有異相發生。 00 「白起。」 聽到呼喚聲時,白起轉過頭,正巧看見迎面而來的顧征,顧征手上拿著一疊文件,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但下一秒,白起就被顧征不拘小節的著裝吸引了注意。 「驅魔師要有驅魔師的禮節,顧征。」白起皺眉,不贊同的眼神落在顧征胸前,後者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敷衍地攏了一下胸前的開口,哈哈一笑打了圓場:「沒事,出勤再整理就好了,公會裡大家不都一樣,不用這麼拘泥。」 白起蹙眉,仍是不贊同:「顧征……」 「別這麼古板嘛。」顧征安撫了兩句,發現白起還是那副家長看熊孩子的表情,忍俊不住大笑幾聲,直到白起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後才摸摸鼻子說道:「別在意這種事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聲音仍舊不減笑意。 顧征抖了抖手上的文件,翻開其中一張,收起打鬧的神情正色道:「你之前拜託我向長官申請的銀彈下來了,可是長官只批准了一半,而且你申請的剿滅任務需要與我同行。」 辦公桌前的白起嘆了口氣,對於結果並不很意外,沉默了一會才接過顧征遞過來的紙頁,禮貌性地朝顧征點頭示意:「謝謝。」 顧征擺擺手,「小事,應該的。」接著單手支在桌面上,斜倚著桌沿。 「雖然不曉得你為什麼需要這麼多子彈……」顧征誇張地嘆了口氣,頗為哀怨地盯著他搭檔頭頂上的髮旋,「但天知道我為這些子彈寫了多少報告。」 白起淡淡地「嗯」了一聲仍舊垂首翻看文件。他看得很專注,對顧征哇啦哇啦的訴苦也僅是點頭示意,絲毫沒有接收到對方因為被冷落而想咬人的眼神。 顧征給的文件和白起常見的申請文件一樣,重點少、內容繁瑣,而除去繁冗的敘述文字後,便是顧征手寫的報告書,足有二十頁之多。 顧征見他看得認真,不免好奇:「有什麼缺漏的地方嗎?」 低著頭的白起聞聲搖搖頭,「沒有,只是確認一下。」 顧征哦了聲,轉了眼珠子思忖片刻後再次開口,盯著白起不容推託地問道:「白起,作為搭檔,我還是需要了解一下為什麼你要申請這麼多銀彈?」 警隊通用武器是銀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平常隊員們也多以配劍處分異端,使用槍的人實則少數,突然提出申請不免起人疑竇。 而且若不是顧征不知哪裡來的直覺總是纏著白起問事,本來打定主意要走私人管道的白起也不會鬆口請他幫忙。 白起雖然性格耿直,對人性不夠細膩,對於長年合作的搭檔多少還能聽出對方話中警告的意味;蓋因這件任務對白起至關重要,但又不好牽連他人,白起縱使心中感謝,卻始終沒有和盤托出。 因此,有些愧疚的白起瞅了眼顧征,囁嚅片刻後才撇眼答道:「我有一項機密任務,但這個月已經申請過子彈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用掉了當月一次的額度,而顧征是不用槍的,即便每個月慣例報請配給,但通常也都藉著練習的名義在靶場打掉了,著實也用不上這些子彈。 理由聽上去冠冕堂皇,顧征卻清楚這不過是另外一個看似理由的藉口,但他已經再三問過,對方始終守口如瓶,最終顧征也只能放棄心裡的癥結,點頭表示理解。 「那這樣數量足夠嗎?不夠我其實還有不少沒用上的。」 「夠了,謝謝。」 「不夠的話真的不用跟我客氣。」 「嗯,我知道了。」 簡短的對話結束後,白起閉起嘴不願多談,繼續閱讀資料,而顧征也難得安靜下來垂眼陷入思考。 半晌過後,白起將閱覽完畢的資料收攏,疊成一絲不苟的樣子放進抽屜,接著整了整衣襟,抓起擱在一旁的配劍起身。 「走吧,巡邏的時間到了。」白起看著顧征,卻發現對方好似睡著了,於是又問了一次。「顧征?」 大夢初醒的顧征這才回過神,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白起。 「啊?」 「巡邏了,走。」 「哦、噢!走起走起。」 / 秋冬時節,這個城市的天空好似被蒙上一層面紗,總是灰濛濛一片,鬱結的天氣似乎隨時都能下場暴雨。白起和顧征二人策馬沿著大街路線緩緩前行,行經過他們身邊的馬車揚起了塵埃掩蓋了它的蹤跡,行人紛紛掩著口鼻閃避,騎在馬上的白起見狀蹙了眉頭,一隻手鬆開韁繩在空氣中小幅度擺動,肉眼看不著的小氣流旋即急衝向前,將飄盪在空氣中的細碎物質通通吹散。 看著行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抿著唇的白起這才鬆開眉頭。 他的行為顧征都看在眼裡,見狀只是小小勾起唇,並不打算點破。 時間接近傍晚,路上的行人匆匆,大家都趕著下班回家,走了大半的路程也沒發現什麼異端,一派和平。 兩人巡邏的範圍很廣,從城西一路朝城東走走停停,時間也因此拉得很長,城裡幾處特別關注的地點便需要下馬仔細搜查。 長時間待在馬上的下場就是坐到屁股都麻了,路程還遙遙看不到盡頭。顧征待在馬上長吁短嘆,覺得渾身都僵硬了,於是向白起提議休息片刻再繼續。 白起在工作上十分嚴謹,通常也很沉默,對此只是點頭不置可否,便隨著顧征一同下馬休息。 其實彼此都是一同訓練出來的戰友,忍耐力可謂堅韌,白起自然清楚顧征只是想和緩一下氣氛,讓他可以喘口氣。 「城西的部分估計再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嗎?」顧征說,並把買來的飲料遞給白起。 「沒有。」白起接過之後搖搖頭,「剛生成的惡念都排除了,沒有大礙。」 「行。」顧征點點頭,視線卻落在白起身上,若有所思。 「話說回來,你脖子上的傷還好嗎?」 白起撫上自己的後頸,觸摸到纏繞在脖頸上的繃帶,他若有所思地摩娑著,最終搖頭道:「好多了。」 騙鬼吧。顧征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故意附和了白起的話。 「好了怎麼還纏著繃帶?這樣對傷口不好。」 白起瞧了顧征一眼,那種介於防備和探究的眼神使顧征心裡一驚,白起卻直接撂下一句「醫官交代的。」而後逕自走向栓在大路邊,被來往車輛驚擾得有些焦躁的馬匹。 顧征看著白起從馬鞍旁的工具袋中摸出馬刷替牠們刷毛,以行動表明不願繼續話題。 「嘖,難纏的小子。」拿他沒轍的顧征啐了一口,終究只能無語地望著搭檔挺拔的背脊。 這種不願多談的直球顧征沒少見過,但能這麼自然地表示態度的也就認識白起一個。 儘管長年的合作之下顧征早已習慣白起的作派,但他還是對增進和搭檔的革命情感這件事感到深深挫敗。 你就繼續裝吧。顧征盯著白起後腦勺氣悶地想著,在心裡數把對方落個遍。 顧征始終對於白起隱瞞的事情十分在意,直覺那定然不是什麼好事──顧征有這樣的預感,然而預感始終不是現實,即便說出來也說服不了白起。 顧征左思右想,猶豫再三,直到白起整理好兩匹馬翻身上了馬,都沒組織好語言來勸說他的搭檔應該更依賴他一點。 「顧征。」 「來了!」 顧征煩躁地撓亂早已被風吹亂的髮型,那頭的白起卻已經等待許久,遙遙地朝他投來視線,無言催促。 啊──煩死了! 白起的目光促使顧征翻滾在心中的鬱悶到達顛峰,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猛地對上白起的視線吼道:「好歹我是你的搭檔,還記得當初搭檔的承諾嗎?有麻煩記得告訴我,聽到了沒有!」 「……」 跨坐在馬上的白起沒預料到搭檔會有這樣的發言,明顯頓了一下,下意識扯緊韁繩,詫異地瞠大眼。 白起明顯有所動搖,顧征於是乘勝追擊,氣勢洶洶地緊盯著他不放,「聽到了沒?回答!」 「……」 「白起!」 良久,那名拉著韁繩的男人似是再也不能承受搭檔灼熱視線,侷促地撇開眼,舉起拳頭擋住唇瓣。 顧征發現他耳朵泛起了紅,而後便聽見他吶吶地回道:「咳……嗯,我會的。」 聲音很小,卻乘風而至,顧征的心情剎那間像是撥雲見月,一片澄澈。 「咳……這樣可以嗎?」白起窘迫地又補了一句。 顧征於是揚起大大的笑容,三步併作兩步衝上前,俐落地翻身上馬,側頭看著白起:「說好了啊。」 「……嗯。」 「這就對了!」顧征笑嘻嘻地拉緊韁繩,準備就緒。「繼續工作囉!」 接著顧征甩動韁繩,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率先向前,從背影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而調整好情緒的白起恢復了平時的臉色,神色不明望著顧征的背影,在沒人發現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放軟眼神,而後甩動韁繩向前行。 「走吧。」 ○ 月 27 日 顧征申請的子彈不足,不知是否能夠抵禦他。 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痊癒結疤,沒有影響,再觀察幾日。 ……還有事情等待確認。 另,今天沒有順利探望到她,明日再行。 01 睜開眼時,白起發現自己身處在黑暗裡。黑暗中隱隱傳來血腥的味道,隨著時間流淌腥臭味也隨之濃厚,那種刺鼻的味道儘管是見慣殺戮的白起也難以忍受,逼他不得不摀住鼻子,環顧四周。 夢? 白起思索著,厲眼打量著眼前這片無盡的黑暗,緊接著,他注意到了黑暗中的視線。 「誰?」白起的戒備之心驟然豎起,琥珀色的眼寫滿了警惕。 …… 倏地,幾乎死寂的黑暗中,傳出了窸窸窣窣的雜音,聲音不大,在這死寂的黑暗中卻像是驚雷乍響。 「誰在那裡?」白起擰眉暴喝一聲,下頷收緊,心臟怦怦跳著,警戒升至最高點。 然而還未得到回應,白起卻痛苦地「嘖」了一聲,驀地摀住頸子單膝跪地。 砰砰、砰砰、砰砰。 身體裡的血管劇烈跳動著,彷彿無數的重拳擊打在身體裡,使白起有種幾欲爆體的錯覺。 白起皺著臉忍著痛楚小心翼翼地將脖子上的繃帶解開,浸滿了血的布料沾黏在皮膚上,摘下來的同時扯破了新長的皮膚,帶來撕裂的痛楚。 興許是狀況未知的部分太多,加上身上不舒服的躁動使得一切都變得難以忍耐。 憑著強韌的意志力,白起強忍住不適感引起的暴烈情緒,伸手沿著傷口的邊緣按壓。本來痊癒結痂的傷口如今裂開一道口子,正源源不絕的往外滲血,白起吞了口唾沫,用手指撫去流出的血液,卻發現有更多的血液不斷湧出,毫無止血的跡象。 情況不對。 白起吞了口唾沫,有些口乾舌燥。 心臟咚咚咚鼓譟著,耳朵嗡嗡作響,不過幾息的時間卻長得彷彿過了一世紀;失血過多更使得白起開始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而在白起痛苦地幾乎要自刎時,頸邊的傷口像是灼燒般開始發燙,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正一筆一筆地在他身上刻畫。 然後,他聽見了聲音。 …… …… ……抓到你了。 白起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收容機構裡,手握在女孩房間的門把上,那些虛浮在記憶裡,似真似假的黑暗已如潮水般退去。 白起難得的有些恍惚,他低頭看向自己握起的拳頭,掌心上的厚繭和舊傷痕如舊,手指摩挲的觸感也別無二致。 是夢……還是? 延宕的記憶如潮水般紛沓而至,白起終於憶起自己究竟為何在此,他是在下班後繞路來到這裡探望前些日子在街上撞到的女孩;發現她時,她的精神和體徵都不太穩定,於是白起將她就近安置在公會附近的收容機構,下班後好順路探望。 平時這個時段她應該還在外頭放風散步,今天卻一反常態地陷入沉睡,甚至睡得不太踏實。 想起初見時對方脆弱的模樣,白起不忍心打擾她休息,確認過她的安危後便悄然退出房間。 再然後,就是白起握住門把,記憶斷片的那幾分鐘。 白起覺得可能是太累了於是產生的錯覺,世界上不可能有純黑的空間,但那過於真實的疼痛感卻讓白起忍不住自我懷疑。 事後白起對自己做了個簡易的調查,調查後發現身上完全沒有任何傷痕;衣領也沒有任何血漬,唯一存在並且和記憶相仿的就只有脖頸處的結痂成形的痕跡,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即便那窒息的感覺是如此鮮明。 事實上這並不是白起所遇過的最艱險的事情,九死一生,事態更糟的任務他都曾經歷過,這次的情景不過爾爾,但不知道為何,白起發現這整個過程他都鉅細靡遺地記下來了,視覺、嗅覺和觸感都過於真實,幾乎要欺瞞住他的大腦。 更令人毛骨悚然是,這些記憶片段並不是白起自身的視角,而是藏匿在黑暗中的第三方視角,它從頭到尾都在窺探著白起,監視著他身上的一切。 幕後的人實力鐵定不容小覷。白起暗忖。 而這樣的人,他只想到一個,不,應該說一個怪物──一個吸血鬼。 那個吸血鬼…… 過往的畫面在腦海裡凝結成型,難堪的經歷使白起下意識蹙起眉頭,埋藏在繃帶──縛魔帶下未曾好轉的傷口又開始抽痛起來,白起抬手按住繃帶,面色愈發凝重。 耳邊好似又響起那蠱惑人心的男音,在他耳邊不懷好意地笑著,令人無端厭惡。 思及此,白起暗咒一聲。 擊殺的任務必須得盡快了。 白起兀自想得出神,表情也愈發冷厲,絲毫沒發現對坐總愛絮絮叨叨的友人早已停下話題,有些惶恐地盯著他。 從白起在他對面坐下開始,韓野就發現對方的心情十分不妙,以至於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說的韓野立刻拉上自己嘴巴上的拉鍊,安靜地當個美男子。 但等了又等,白起的表情除了更加晦澀不明外沒有好轉,韓野漸漸按捺不住,趁著端杯子啜飲料的時候偷偷覷了幾眼他白哥,在心裡考慮好捻虎鬚的下場後,清了清嗓子開口。 「呃,白哥……」 聽到聲音的白起警惕地抬眼,厲眼掃過看著他的韓野,後者小心翼翼的神情讓白起意識到外露的不愉,於是生硬地咳了一聲說:「沒事,只是剛好想到一些事情。」 「哦!」韓野應了一聲,並沒有多問。「白哥果然很忙啊……」 「嗯。」白起簡短地應了一聲,有些尷尬。好在韓野並不在意,確認不是自己惹了老大生氣後,重新擺正態度,興致勃勃地開始向白起報告蒐集到的情報。 「相傳我們這個城市以前曾是貴族吸血鬼的領地,五百年前才建立了城鎮,形成原因不明,傳說中吸血鬼每一百年就會尋找一個血親,這個血親等同於是這名吸血鬼的伴侶一般的存在。最近剛好就是這百年期限的交接點。」 白起「嗯」了一聲點頭表示,等待韓野繼續,滿懷使命感的韓野於是接著說:「血親雖然是吸血鬼的從屬,其實本質上就是吸血鬼了,而且因為血液交換可能會有遺傳到原主人能力的可能性。」 白起順著韓野的話抱著手臂陷入沉思,沉默聆聽,很偶爾才出聲詢問一些細節。韓野補充了許多鄉野雜談和案件細項,最後抓著筆戳了戳桌上的報告,翻到報告書的最後一頁。 「最後要補充的重點,呃……」韓野看清楚最後一頁的內容時躊躇下來,一時語塞。 「怎麼了?」半晌沒聽見韓野聲音的白起從思考中抽出神識,望向韓野。 「呃……剛換血的血親,一般而言力量都是比較弱的,想增強力量除了獲得更多血液外,還可以透過體液交換。」 至於是怎麼樣的交換方式,白起想他已經在韓野尷尬的臉上窺探出一二,連帶著白起也有些不知所措。 「呃……總而言之,白哥,姑且不論力不力量的問題,我蒐集到的資料大致上是如此。」韓野揮去腦袋裡不純潔的思想,為整個報告書做個總結。 「而且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其實這些資料多半是人們口耳相傳的紀錄,正式的文獻都已經遭到銷毀。」 「怎麼會……」白起面露驚詫,而他突然的情緒波動讓韓野感到怪異。韓野不明究理,但直覺不要多問,補充道:「據我探查,這些資料應該都存在一個特別的機構裡,雖然不能調閱,但有紀錄,本來我有考慮過打點關係看看能不能調到這些資料,然而昨天我再去查詢的時候這批資料已經不在了。」 韓野面露歉意地看著白起,對於主動承攬了任務卻沒能盡善盡美感到抱歉。 但白起並沒有回應他,而是眉頭緊鎖,渾身籠罩在一種難以言喻的焦慮裡,驟然一看彷彿搖搖欲墜。 韓野從未見過這樣的白起,好似一直在他心目中高大的巨人終要倒塌,不免內心焦急,擔心地追問道:「白哥、老大!你還好嗎?」 白起倏地回神,同時發現自己額上冒出冷汗,但面對焦急的友人,不希望局外人再牽涉其中的白起還是打起精神,盡可能地鎮定下來。 「沒事。」白起搖搖頭,輕咳一聲,再度重申,「我很好,不用擔心。」 韓野並不相信,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但白起已經起身,連剛上桌的都不打算喝了,撂下幾句話後快步離開。 「韓野,謝謝你,但這件事就到這裡了,別再繼續查下去。」 「呃、可是白哥……」 「我會處理,接下來就交給我,答應我。」 「好、好……那白哥你小心啊!」韓野遙遙地朝白起大喊一聲,只見已經走到馬路邊的白起抬了下手,在一輛夾帶風沙馬車經過後消失了蹤影。 ○ 月 27 日 附記 我對L抱著懷疑,還需額外確認。 如果他真的是……任務由我一人執行即可。 02 告別了友人的白起在暮色中御風而行,夜色降臨之後的城鎮連燈光也少有,唯有城中矗立的教堂散發著明亮的光芒。 過了教堂就是城西,首當其衝的高樓建築就是白起隸屬的特殊機構;而在那建築的最上層,仍有一盞燈亮著。 高空強勁的風速使白起不適地瞇起眼,但那亮著的屋子卻使白起更加堅定要一探究竟的心。 就在白起瞄準目的地準備下墜之際,一聲槍響震開夜色中的濃霧,破開風聲和夜色的掩護筆直而來,等到白起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腹部已經中彈。 「噗喝!」子彈鑲嵌身體裡,失序的血液循環使得白起捂著腹部吐出一口血,驚詫的光閃過白起的眼,長年的征戰經驗卻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他在空中調轉方向,搶在接下來的四發連續槍響之前猛地朝狙擊他的方位送出一道風柱,轟隆一聲,風柱炸破了目的地的建築物,碎裂的粉塵飄揚在空氣中。 風柱一發,過度消耗力量的白起便難以支撐滯空的風場迅速向下墜,但這還沒完,白起知道他這一擊並未擊中,對方鐵定不會善罷干休。 果不其然,就在白起嘗試再度聚起風場好緩解他下降的速度時,四發子彈接連擦過他的身邊。 兩度被襲的白起於是鎖定對方的位置,掏出配槍就是一陣連擊,直到他的子彈告鑿,重重摔落在大樹上,這場暗夜的騷動才宣告落幕。 沉睡的城市在深夜中被驚醒了,仰躺在地上的白起眼前一片扭曲,他聽見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以及咳血的嘔吐聲,攪和在樹葉擺動的沙沙聲中隱沒在嘈雜的街道上,即將隨著意識悄然遠去。 從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仿如蠱蟲爬遍白起的四肢百骸,嚴重干擾白起的思緒,使他無法思考;擊中他的子彈似乎含有特殊的藥劑,白起渾身的肌肉都變得僵硬遲緩,而他卻無法自救,只能被動地在原地等待救援。 白起心中憤恨,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疏忽大意十分不滿。肢體僵硬輕易就能致人於死地,一但停止呼吸,要不了多久人類就會死去,從小生長的環境讓白起清楚自己即將遭遇的下場,但即便如此,臨死前他還想抬頭去看那間屋子是不是還亮著燈,是不是那人襲擊了他,卻受限於破敗的身體徒勞無功。 夜裡的光線本來就不佳,隨著濃霧下降,層層遮蓋住整個城市。白起開始呼吸困難,嘈雜的聲響在他耳邊逐漸遠去,最終連同迷濛的視野也一齊拉上帷幕。 呼嘯的風聲越過白起吹向未知的方向。 意識迷濛之際,忽然有人在白起的耳邊吹了口氣,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唉,好可憐……」 …… 「是誰……!」 白起倏然驚醒,他喘著氣,赫然發現自己本該僵硬身體逐漸柔軟,而且不知從何時起,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冷香包圍著他,使他渾身上下血液燃燒沸騰,彷彿熱烈地歡迎著對方的靠近,叫囂著臣服。 不用看白起也知道來者為誰,他蠕動著唇,艱難地喊出對方的名字。 「許──」 然而話音未落,白起的唇上立刻多了一道冰涼的溫度,夾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席捲他所剩無幾的空氣。 「夜深了,」許墨撫上了白起的喉結,一寸寸向上覆蓋住白起整張臉。 他悄聲道:「好孩子該乖乖睡下了,這樣才會讓人寵愛。」 而後白起眼前一黑。 世界陷入死寂。 / 十天前。 白起和顧征被派發緊急任務出城三天,十天前正好是他們返回的預定日期。 回程時他們的氣氛僵硬,起因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在執行時透露著怪異。 當時他們領的報告書上寫著任務地點是在一個偏僻小鎮,這個鎮上在幾天前被怪物襲擊,死了將近八成的鎮民,任務十足凶險,而白起和顧征此行就是探查災情,如若屬實需得盡速回報公會呼叫增援。 然而當他們趕到現場時,眼前的一切卻與他們獲得的報告截然不同。 「這個是……怎麼回事?」顧征本以為會看到一城的斷垣殘壁,誰曉得等待他們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城市風景。 「……」 報告書上標示的被襲擊的偏僻小鎮實際上安全無虞,處處透露著生機蓬勃的樣子,兩人走遍了大半個城鎮,沒有找到任何一處有邪念的跡象,根本就沒有被襲擊一事。 這番景象令人不禁懷疑起公會報告的真偽,然而確認書信的往返需要一日,效率不彰,兩人於是合計著再停留一日看看是否有外力製造的幻象。 結果一日之後,鎮上一如往常,他們所接觸的人類也沒有絲毫偽裝的跡象,他們才意識到這項任務可能是被人設計了,為了調虎離山,兩人於是匆匆回城。 然而回到城裡,入眼的景象又與往常別無二致,任務的用意剎那間落入羅生門,看似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讓兩人益發摸不清設計他們的意圖。 繳交完報告書後,白起和顧征在機構外進行一番辯論,爭論完畢卻沒有一個共同的結論,意見相左的兩人於是不歡而散。 接著,就是白起在花店購置花束準備去探望女孩時撞見的情景。 自女孩進入收容機構休養開始,白起每日都會抽空去探望她,即便她記憶恢復的速度並不迅速,沉睡的時間也很長,白起卻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般認真對待,沒有辦法探完時也會請韓野代為探視。 負責照顧女孩的護理人員和白起透露女孩喜歡花,於是之後的每一次,白起都會買上一小束花前去探望,希望能博得女孩燦爛的笑容。 白起經常光顧的店就在城西的大街上,距離收容機構只差幾個路口。而這一天,白起才在花店外駐足查看,便查覺到花店裡的氣氛非比尋常,不僅沒有平時的溫馨舒適,站在外頭都可以注意到充斥著室內的怪異的氛圍。 白起的直覺向來很準,他自己說不上為什麼,而一個驅魔師的直覺,往往都不會是空穴來風。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呢?」 當店員從裡頭迎上前來時,白起心中反射性拉響的警報使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懷疑。 「你是誰?」白起擰起眉頭,狐疑地瞪著眼前的「少女」。 這家花店的店員是一名年輕女性,擁有一頭捲髮,總是帶著綁著俏麗的雙馬尾和一副圓框眼鏡,而眼前的「少女」的確擁有所有條件,但在看清她的面容後,白起立刻確定這不是那會親切稱呼他為白先生的女店員。 「她呢?」白起面色沉重,單手壓住腰間的配劍,微微傾身,擺出了預備出劍的架式。 「少女」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突地笑了起來,她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俏麗的面容開始扭曲,嬌小的身型逐漸拉長,眨眼間便轉變成一個男人的模樣;他有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白皙皮膚和修長的體態,而此刻他的臉上掛著一抹興致盎然的笑意,嘴角卻掛著血絲,血液的腥臭撲鼻而來。 他伸出舌頭一寸寸舔過染血的唇瓣,好似方才享受了一場大餐,回味無窮,瞥見盯著血液臉色發白的驅魔師更讓他感到愉悅,勝利的快感油然而生。許墨瞇起閃過貪婪的眼眸,沉沉的笑開,聲音像是重擊在鼓面上的聲響,散佈在空氣,泛起漣漪。 光是聽見他的聲音,就使人心神動搖。 白起收緊了下顎,發現情勢遠比他想像中還要嚴峻,他鬆開握住劍柄的手,轉而掏出槍枝對準眼前的男人。 「我命令你誠實招供,她呢?」 男人聞言,彷彿聽到了極其可笑的事情般揚聲笑了起來,最終他舉高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揚唇笑道:「誰?我不記得了,我是咬了人……可是是不是你口中的「她」,我不能保證。」 「你!」白起怒不可遏地拉開保險對準男人,後者不僅毫無畏懼,甚至笑道:「我只知道這人的血……很難吃。」 男人漫不經心的態度透露出對人類的輕視,他嫌惡的表情更引爆了白起心中的怒火。 碰碰碰,三聲槍響擦著男人的耳邊穿過,煙硝味驟然迸發在空氣中,白起舉著槍寒聲喝道:「納命來吧!吸血鬼!」 眨眼間,白起向前衝去,幾秒內來便閃身到面前,抬高拳頭就想朝那張笑臉揍下去,然而拳風一掃,卻只揍到一層空氣。 白起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轉過身,而那吸血鬼便重新出現在白起的身後。 似乎對於白起高度的敏銳性很感興趣,他哦了一聲,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滿意? 白起不解,但這種被視作可評價物品的感覺令他心中的怒火熊熊沸騰,霎時,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氣流在白起的周身聚集,隨著旋轉的速度增快而形成了小型的龍卷風,捲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擺設和花材,使濺滿斑斑血跡的牆壁裸露出來。 白起目眥欲裂地注視著坐臥在牆邊瞳孔渙散的少女,胸口的怒氣來到了臨界點。 「吸血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瞬間,白起眸光大盛,他手腕一轉,驀地抽出長劍,挾帶著颶風俯身朝男人刺去,呼吸之間就對男人刺出了百來劍。 男人連連側身閃躲,卻只是以退為進並無反擊。 盛怒之下的白起卻沒有留意,見到他退後更是舉劍追擊,接著又是數十劍的交手,直到白起發現對方的閃躲的動作愈發遊刃有餘時,才意會過來對方的居心叵測,暗道不好。 知道自己計謀被識破後,男人瞠目邪肆一笑,腳尖頂地一蹬,整個人快速向後撤退,四目相對之間,白起看準機會快速出擊,眨眼間出劍已逾數十,招招都往男人的胸膛處去,卻駭然地發現他一次都未曾刺中。 「……!」 剎那間,男人的笑容變得狂肆而詭譎,溫潤似水的雙目剎那間成了腥紅的血月,狂熱且興奮的神情好似方才的種種不過玩樂打鬧,接下來才正要開始。 「嘖!」 心中的警鈴大作,白起猛然啐了一聲,爭取時間又朝對方的要害刺出數十劍,激烈的纏鬥將花店內的裝潢破壞殆盡,戰火一路延燒到大街上。瞬間驚呼聲四起,吵雜的聲響干擾了白起,使他的出劍的速度出現了一瞬間的中斷;和他對峙的男人瞪大眼,盯緊這個瞬間快速向白起近身,爆出青筋的手刀朝白起的胸口刺去── 胸膛被刺穿時,白起驚詫的雙眼表露無遺,他雙手顫抖,銀劍脫手時甚至沒反應過來,直到劇痛從胸膛炸開,喉嚨反湧出腥甜味,白起才怒瞪著近在咫尺的那對紅眸,掙扎著說:「你是、究竟是……」 而造成這一切的男人卻未答話,只是托住白起的後腰,漫不經心地勾唇舔去濺在嘴邊的血液,安靜地在那溫熱的人體內裡摸索挖掘,而後發出「哦」的一聲,難掩喜悅地握住那快速跳動的心臟。 「嘔……」臉色煞白的白起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暗紅的參雜了破碎的臟器,若非白起身負特殊能力,體魄遠比一般人強勁,此刻已葬身於此。 饒是白起強健如斯,此刻的他也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含糊地發出微弱的嚶嚀,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乖,別動。」 「咳、咳咳咳!」 縱然事態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白起的自尊仍不容許他屈居人下。 他耗盡最後的力氣掙扎,試圖逃脫,卻很快被男人注意到了。 「桀驁不馴。」男人譏諷地哼笑一聲,索性從白起的體內抽出手,拽出一團看不清原樣的碎肉與噴發的血液,殘忍地將那最後一線生機給奪去。 白起又嘔出一口血,終於垂頭靠在男人的肩上整個人向下滑落,再沒了聲息。 原先高高在上、堅不可摧的驅魔師如今成了落入掌心的玩物,男人捂著臉肆意笑了起來,快意充斥著他荒蕪百年的心──即便他的心臟早在許久以前停擺了。 「你很有意思。」男人舔著滿手血笑著說,冰涼的掌心撫上白起的後頸。當他發現這個頑強的驅魔師居然還有微薄的脈動後忍不住吹了口哨,攔腰將他舉起;男人張開嘴,一口咬上他毫無設防的脖頸,吸取他身上所剩無幾的血液。 直到驅魔師身上的血液完全流逝後,男人這才放開他,低頭咬破自己的手腕,將滲血的口子湊近對方的唇邊,捏著那張毫無生氣的下頷生生將自己的血液灌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死亡的驅魔師在突然之間開始異變,胸前致命的傷口以可見的速度逐漸癒合,連同遍佈在身上舊傷痕都一併復原;他的四肢開始恢復生機,眼睛雖未睜開,卻有意識地顫著手抱住男人的手臂,貪婪吸吮著來自血親的血液。 男人撫了撫他的髮,笑了笑。 「我認同你了,小驅魔師。」 「……」 「喝了我的血,就是我許墨的人了。」男人──許墨勾唇,笑得愉悅。 等到白起停下進食,闔上雙眼乖順地待在許墨懷抱時,許墨才像是憶起什麼般,扯住白起兇前代表驅魔師公會的十字架項鍊,在他耳邊近乎惡意地呢喃:「你說是吧?白起。」 而後,許墨斜睨著消失了黑袍的街尾笑了笑,伸手打了一個響指,摟著懷中的人齊齊消失在不知從何時開始便被靜止時間的街道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