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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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乙女樂第一次見到二階堂大和是這樣的一副景象。那個身板纖細的男人盤著一雙腿,姿勢不良地縮在電腦椅上,身上穿著單薄的白衣和刷白的牛仔短褲,雖然膚色並不特別白皙,給樂的感覺卻是蒼白的嚇人。聽見他推門的聲音,那人猛然抬起頭,保持著身體不動的姿勢,後仰看向佇立宿舍門口的不速之客,眼神是樂從未見過的陰騖還有狠戾,對方甚至抿著嘴唇一臉不愉,卻在看見他身前的行李箱後轉為無表情,而後慢條斯理地戴上眼鏡,彎著眼睛向他打招呼。 「哦,是新學弟室友嗎?你好,我是二階堂。」二階堂這麼說著,甚至推了推眼鏡,看起來一派和藹,全然沒有剛才那副彷彿要吃人的表情。 其實整個變化不過數秒間,卻使樂印象深刻,甚至遺忘了在初見的那一刻,浮現在腦海的人影。 樂肯定他和二階堂素昧平生,然而對二階堂,他卻又有一股說不上的孰悉感。 「哦……哦!你好!我是八乙女樂,外文系一年級!」怔愣片刻的樂猛然回過神,放出音量大聲答道。 「嗯……八乙女,可以不用這麼大聲沒有關係……」二階堂似乎是被暴起的音量驚嚇到,有些無奈地笑了下,同時挖了挖耳朵。 「非常抱歉!」 「所以說音量真的不用這麼大……」 「抱歉!」 「……」 二階堂明白一時半會無法改正這個小學弟的毛病,索性直接換掉話題,簡單扼要切入重點。 摘下掛在脖子上的耳機,二階堂站起來,指著右邊的一扇門:「這裡是BOT宿舍,雖說是雙人間,但是一人一張床還帶隔間,左邊那間是我的,你就睡右邊那裡吧。啊,是你左手邊的那間。」 二階堂朝樂擺了擺手,示意他跟著走,便朝那間即將成為樂宿舍間的房門走去。 「共用的部分就是你剛看到的那區,有書櫃和書桌之類的東西,也可以添置一些你喜歡的家具放雜物。」二階堂握著門把轉開了門鎖,「房間裡只有衣櫃和床而已,不過剩下空間還不小,需要什麼你就自己斟酌吧,學校外面的商店都有,很好買。」 樂點點頭,「我的行李要明天才會來,今天可能要先買點生活用品……」未盡之言不外乎是想要有人帶路,然而二階堂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嘴裡發著意味不明的應答聲,卻始終沒有鬆口說要幫忙。 「……」從小到大因為顏好而佔盡便宜的樂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而在這相視無言的狀態下,二階堂率先打破沉默,眉眼彎彎對他爽朗一笑,彷彿墜入星辰般閃耀。 他燦爛地笑著說:「一路順風,有問題打電話給你們系學會,那些吃飽閒著的學長姐們肯定很樂意,畢竟你長得很好看;迷路的話可以打給警衛室,你有學校的App嗎?那裡頭有所有警衛室的電話,對了,就算打到校長室也別打6線,入間先生很兇的。」 「哦……噢,好。」即時被稱讚了好看也沒辦法坦率地感到高興的樂吶吶地應了。 「嗯,那你忙你的吧!」最後二階堂推了推眼鏡,給出一個特別耀眼的wink之後,將瀟灑的背影留給身後的小學弟。 「喂——!」 「還有什麼事?」 「名字……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哦?那個啊……二階堂大和,叫二階堂就好,學長就免了。」 「二階堂……」樂眼神一閃,忽然想起什麼,那個稍早前被他遺忘的事情。 然而當他喃喃念著這個姓氏,腦中的答案呼之欲出時,樂立刻從隔間回到前廳,卻發現其本來縮著一個人影的書桌前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空調還在嗡嗡運作著。 * 「喂?噢,凪啊……室友?別提了,真是個麻煩小子,一來就找我碴。」 『……』 「三仔怎麼就轉學了……我當然知道是因為一織……跟你住就免了,每天從早到晚有人圍著團團轉,生活還過得下去?也就你們這些貴族少爺……」 『……』 「抱歉,我沒有說諾斯米亞的不好……下次一起吃個飯,就當作我的道歉賠禮行不行?陪你去販售會?行,那就這樣。」 大和掛掉電話,拎起啤酒杯猛然灌了一大口,讓冰涼的啤酒沖散一些他線下的鬱悶。他就不該接這通電話的,這下還要花時間陪人去跑御宅行程……凪那傢伙肯定不只有一個販售會,即便這次大發佛心只跑一間,光是交換週邊就得累死。 大和唉聲嘆氣地又喝了一口啤酒,內心哀悼著他逝去的美好週末。 出來的時候大和只是隨手抓了一個包,裡頭除了一點現金之外就只有一本他用來記事的札記本了,裡頭紀錄一些戲劇社排演時的想法和靈感,也有一些領悟,有時候文字表達不清楚的地方甚至還有潦草的塗鴉。他不擅長玩手機,於是打開札記本,翻到最近排練的戲劇筆記上閱讀,嘴裡絮絮叨叨地唸著台詞,偶爾用夾在札記本裡的原子筆在紙頁上塗塗改改。 正當他專心致志地想像著手上的劇本時,對座冷不防坐下一個人。這時雖不是居酒屋人潮最多的時候,但因為是假日,客人絡繹不絕,基本上處於滿座的狀態,被他一位客人獨佔四人座位的確是有點過分了,店員安排新客人併桌也合情合理,但怪的是對座的人不挑斜對角的位置坐,而是在他對面坐下,坐下後便一直打量著他的舉動。警惕心本就強勁的大和反射性地蹙了眉頭,漸漸地停下手裡的動作。 大和的餐點其實早已上齊,因為想拖延回宿舍的時間所以吃得速度不快,又接了電話,面前的東西還有將近一半未動。 對方見他停下舉動也並未收回視線,完全視這沉默的拒絕如無物,也不知道是眼拙還是故意的,總歸是讓人感到不舒服。 又悶著頭吃了一會,大和的忍耐力已經到頭了,他壓抑著惱火,抬起頭準備招手叫服務生打包外帶,卻意外撞進了一雙銀灰色的眸子。 那人一頭銀灰色過肩長髮,銀灰色的外套和白色內襯,襯得那張白瓷般的臉更加耀眼。 他十指對扣著托著下巴,斜斜上揚的丹鳳眼微微睜開,正笑吟吟地望著大和。 「唉呀,這不是大和嗎?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吃飯,好邊緣。」 ……這個欠揍的語氣。大和抽搐著額角,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下一拳往那張光滑如玉的臉上揍下去的衝動。 「晚上好,萬年延畢的折笠學長。」他咬牙切齒地打招呼,特別在折笠學長幾個字上下了重音,聽起來不無譏諷,可面前的人——折笠千斗的脾氣本就古怪,聞言只是抿唇笑著,一點發怒的跡象都沒有,譏諷的話就像陷入棉花一般,激不起任何波瀾。 「百跟我說你在這裡。」 「百學長啊……」大和嘆了口氣,搔搔頭,覺得今晚第二個錯誤決定就是踏進這家店,「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認識的折笠千斗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非要事一般不會出門。 果不其然,千思索了一下,笑了笑說:「的確是有事……不過不急,等飯後再討論也不遲。」 也不曉得他什麼時候點的餐,此時剛好上菜了。 「你這個差勁的個性還是一點沒變。」大和被他慢條斯理撥弄餐盤的舉止氣得亟欲吐血,忍不住出言挑釁。 「很差勁嗎?可是百說我是最棒的。」然而被挑釁的人根本沒收到電波,咬著筷子一臉疑惑。 大和的額角抽了兩下,一時間居然不曉得該從何吐槽起,憋得內傷。 「百學長那是眼瞎,還有你是寶寶嗎?折笠寶寶?今年三歲?」 「百媽媽啊……聽起來不錯,我等等問問他。」 「……」 「年紀的話有點記不清楚了,大概接近三十歲,四捨五入三歲差不多吧。百把我當寶寶,正好合適。」 正喝著最後一點啤酒的大和猛然嗆到,難受地咳嗽起來,酒氣竄進了鼻腔裡,氣泡使他的鼻子一陣痙攣,好容易才緩過氣來。 「你……難怪萬理老師每年都當掉你的微積分。」 「哎~大和好壞心。」 接著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同沉默下來,針鋒相對的對話到此結束。大和默不作聲地繼續翻閱札記本裡的紀錄,千則按部就班地開始消滅食物。 大和認識折笠千斗的時候,對方還很年輕,尚且沒有這副在社會上翻滾之後不溫不火的模樣。他從未想過這人有一天會連學業證明也不拿了,一頭栽進演藝圈演戲;也從未想過那張過分好看的臉沒有成為他的阻力,反而讓對方多方位發展,更加推進演藝事業。 說來也奇怪,年輕時候的大和十分叛逆,脾氣不好,千更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他們明明倆看相厭,卻因為一些緣由不得不長時間的相處,進而磨合出難以言喻的友誼。 「戲劇社下個月就要公演了吧?」 千突如其來的開口,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大和後知後覺地應了聲,費了一番功夫才從紙上抽出神識。 「啊?嗯,但是排練的進度不太好,流感高峰期,主役的學弟妹們一個接一個中標。我的部分……獨角戲排起來不太對勁,所以已經停擺快一個禮拜了。」 「是嗎……」 千蹙了下眉頭,而後又回覆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真是一群靠不住的孩子。」 「哈哈……」大和乾笑幾聲,被社團前輩下了這般的評論,即使大和已經不擔任社團要職,只是個資歷比較久的社員,也不免感到慚愧。 畢竟在折笠千斗還是應屆生的時候,一手將面臨倒社命運的戲劇社拉拔到期末社團評比時可以獲得前三名的一屆大社。 「我會督促一下學弟妹的,只是他們聽不聽我的就不確定了。」 「大和真遜。」 「別說這個了,千學長找我有什麼事?不會只有戲劇社的問題吧?」 「嗯……的確是有一件事情讓我有些困擾。」 千停下手裡的一切動作,撩起眼皮直視著眼前的二階堂小少爺。 「志津雄先生有東西給你。」千說著,從手提袋裡拿出包裝精美的細長紙盒,放在桌上推到大和的眼前,「提前的生日禮物。」 大和盯著那個包裝漂亮的紙盒,一時說不出話來。 「志津雄先生讓我轉達給你:生日快樂,有空回家吃飯。」 「……」 「老師低聲下氣地拜託我,沒辦法推辭。如果不想接到志津雄先生的電話,建議你收下它,我好和志津雄先生回報。」 「……真是差勁啊,學長。」 「好可怕的眼神。」千毫不畏懼地直視大和冷冽的眼神,一臉興味。而後勾起唇角,躬身退開椅子站起身。 「我吃飽了,要和百一起回家了,你自便。」千說著,而後背過身朝還未散會的足球隊方向走去,大和冷眼目送這個自始至終都在自說自話的男人,不發一語。 「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對了,志津雄先生讓你啤酒別喝太多喔。」 等他走遠了,大和才收回視線,轉而向擺在桌上的禮物盒投去目光,神色複雜。 半晌,大和嘆了一口氣,將那盒子抓進包裡。 準備起身前,他瞧了一眼啤酒杯,裡頭啤酒早已被他喝完了,只剩下少許的冰塊和融化後混著一點酒味的水,他嘗試喝了一口,落在嘴裡淡而無味。 「難喝……」 大和喃喃唸了一句,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 八乙女樂抱著臨時用的毛毯和枕頭開門時,正好目擊和他同居的室友學長倒在啤酒罐堆裡的戲劇性一幕。 墜落的畫面在他的眼裡放慢了動作,彷彿連續劇裡頭為了襯托主角的慢速鏡頭一樣,揮灑出來的酒液甚至拋出漂亮的弧度,畫面莫名喜感。樂忍不住抿唇勾出了一點笑意,而後才反應過來,放下手裡的雜物上前查看。 那人躺在啤酒罐堆裡,似乎是喝多了倦意上頭,正閉著眼睛休息。樂踢開幾個擋路的空瓶,蹲下身推了地上軟爛的男人一把。 「喂,你還好嗎?」 「嗯?哦……嗯……還行,我沒醉。」大和癱倒在牆邊,想對他說不用叫學長就真的不叫啊喂,但舌頭打結,被酒精浸淫的腦袋過於遲緩,沒辦法理清自己的行為和思緒。 「好臭……你喝了多少?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間?」半跪在大和眼前的樂被湊近的酒臭味熏得差點跌坐在地,連忙捂著鼻子揮了揮手。 倒在地上地男人像一攤爛泥,四肢都是軟,喘出來的氣息都帶著濃濃的酒精味,他迷濛地瞟了一眼樂,對著虛空毫不客氣地打了一個酒嗝。 「沒有很多、嗝。」 「……這叫沒有很多?」 「一打……不,兩打?」大和數著手指,發現手指不夠數,莫名笑了起來,又從頭數一遍手指。 醉鬼吐出來的味道實在嗆鼻,樂沒多想,一爪摀住那張臭得要命的嘴,管不了對方是他的學長了。 喝多的大和對此並無反抗,反倒在樂的手掌底下瞇起眼睛自顧自地說話,也不在乎他的聽眾根本聽清他的話。 直到樂聽膩了他唔唔唔的長篇大論加上被蹭滿的口水而收回手時,大和依然沒有停下他的高談闊論。 「喔對了,歡迎回來啊八乙女學弟,你居然能從學姊的魔爪下安然無恙回來,不容易啊……」大和朝空氣中擺出兩隻爪子,自顧自地哈哈大笑。 樂盯著手掌一臉嫌惡,對此醉鬼很是無語,換了手抓了抓腦袋,嘟噥道:「女人……我習慣了。」 「哈,系草學弟的囂張發言。」 「不是那個意思……」 「學弟、嗝,你還太嫩了。你們外文系的學姊,可是堪比母老虎的存在。」 躺在地上的大和又打了一個酒嗝,感覺有點反胃。樂見他那副準備要吐模樣,如臨大敵地找到塑膠袋攤開擺在大和身旁。 刺鼻的塑膠味衝到鼻腔,大和一時間更想吐了,但他殘存的理智還記著不可以現在就吐,推了推臉上歪斜的眼鏡,掙扎著想要起身。 樂扶著他的背推了一把,有支撐點的大和藉著助力晃晃悠悠地坐起身,所有的動作都像按下了緩速的按鈕十分緩慢,坐起身後的大和也沒有馬上動作,用手掌托著昏沉的腦袋,瞇起眼睛側頭盯向樂。 樂等著他發話,左等右等,腿都麻了也沒等到這位室友學長說話,反倒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焦躁的心情全顯露在臉上。 「幹嘛?」 「嗯……看你長得很好看。」端詳一陣後,大和露出滿意的笑容,伸長手摸了一把樂的臉,讚嘆了一聲:「八乙女樂……你是八乙女事務所的Junior吧?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來這裡做什麼?體驗生活?」 幾乎是立刻,他輕浮的舉動就被惱怒的樂給拍掉。 「二階堂!」 「哦……原來傳言中的八乙女Jr.是這樣子的人……」 「道歉!」 「哈哈,抱歉。」 學弟怒意盎然的臉在大和臉前一晃,使大和怔了一下而後收斂了戲謔的笑意,眼神閃過一絲清明,但很快他又放縱意識回到混沌的狀態,對近在咫尺的控訴視若無睹,臉上掛起討好的笑意厚著臉皮朝樂伸手,「我、起不來……能扶我一把嗎?」 「說實話,不是很想。」擰緊眉頭的樂不高興地抿緊唇瓣,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大和伸出來的手,拽著他離開地面。 雙腳終於立在地上的大和鬆開攙扶他的手,身體不太穩地搖晃了一下。樂秉持著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欲上前扶他,卻被對方四兩撥千金地揮退了舉動。 樂頓時有種被用完就丟的感覺,心情不由得更惡劣幾分。 「喂!你站都站不穩了!」 這一聲大吼震懾住大和暈眩的腦袋,也成功吼住他歪斜的前進軌跡。大和暗自咒罵,甩了甩頭,肚子裡的酒精又開始作祟,嘔吐的感覺已經衝到喉頭。 怕一回頭就吐出來,大和打住思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奮力壓抑著身體的反應,而後才朝虛空擺擺手,以他最稀鬆平常的語調說:「沒事沒事,我可以自己回房間……地上的垃圾不介意的話我明天收拾。」 「喂──你!」 「那麼就晚安了,八乙女學弟。」 特典5篇,全網公開於噗浪、fc2。 http://painleaa.blog.fc2.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