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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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愛是棲身於空瓶中的一紙信箋,隨著洋流前進,飄飄蕩蕩來到你眼前,期盼你拾起我,拾起這只不起眼的空瓶。 空瓶裡的有著一紙信箋,我的心就藏在信箋裡。 『喂?小遙?』 「媽媽……」遙接起電話,電話那一頭,傳來好久不見的母親的聲音。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叮囑,遙垂下眼斜倚在牆上,食指纏上了電話線,表情晦暗不明,叫人看不真切。 而這近似神遊的表情在某一刻突然鮮活起來,連把玩電線的手指都停下動作,眼微微睜大,身體緊繃,瞳孔收縮,而片刻後,又像是想通了什麼,整個人又放鬆下來。 『……』 「我會考慮的,之後再給你電話。」 「嗯,好,再見。」 遙將話筒放回座機上,久久沒有收回手。放手後,回到起居室,在電視櫃旁的櫃子拿出了一隻藍色的折蓋手機,和那個人一對的這支手機,自從他離開這個城市到別的地方後就很少用了(其實本來就很少用),反正不會有什麼人特別打電話找他,需要聯繫的話基本上除了工作都在家,倒也不怎麼用得上手機。 只有在畢業那一年,偶爾還會收到幾封渚和怜寄來的慰問郵件,之後漸漸也沒有了。 大家都離開岩鷲去外地念書了,只剩下他,遙看向外頭,彷彿把焦點放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看上去有些空洞。 遙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沉默與無趣,除了游泳與水以外,就是畫畫能勾起他的一些興致,像他這樣幾乎有些自閉的人,如果不是真琴在,陪著他一起玩、游泳,一起認識渚還有凜,他可能就這樣自我封閉到大,最後可能誰也走不進他的心裡。 有人說寂寞會死。可是遙從來沒有想過,他甚至覺得他根本不會去考慮這件事。 可是他現在才認清了一件事, 其實還是有點難受的。 * 甫完成好客戶要用的資料,真琴舒展著自己略微僵硬的肢體,這才突然注意到時針已經悄悄指向十二點,吃飯時間到了。 「橘,我們要憶起去吃蕎麥麵,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同個部門的女職員吉川詢問,她用有著作工精美的指甲的手掌撐住桌子,上半身微傾,讓修身的襯衫勾勒出她姣好腰身曲線,衣領上滾的荷葉邊緊貼著前胸,微敞的胸腺令人無限遐想。 她微微一笑,淡粉色的唇膏襯托著唇線更為性感。 女人,似乎總是向她有興趣的男人散發自己的費洛蒙。 真琴微微一笑,婉拒了這個自打他進入公司起就開始用以猛烈攻勢的女人。 太熱情的情人還是令他有些吃不消,情人還是安分一點更來的吸引他。 三言兩語打發吉川後,真琴仍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無意識地把玩起手中的自動筆,冰涼的筆身靈活地旋轉穿梭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這個習慣是從高中帶來的,直到現在,他也已經是這間外貿公司的公關部員,甚至再兩個月即將升為這個部的部長,他仍舊改不了一些少年時的習慣。 只是還是有一些曾經十分熱衷的活動,至今也有好幾年沒有做了。 比如游泳,在離開高中來到東京念大學後,由於選的社團活動比較靜態,偏向社工系與人交流的性質,真琴也逐漸習慣了不待在水裡的日子,將重心擺在課業,社團的投入也是不少,只是不同以往。 其實他本來就不像他的青梅竹馬那樣,沒有泡在水裡的日子就渾身不對勁。 水對於真琴而言,本身就帶著恐懼,能夠游泳並不代表他就不恐懼。 而小時候的七瀨遙,對真琴來說總是有不同的意義。 他是真琴的最要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說,他是小真琴的偶像。 安靜沉穩,心思細膩卻也可靠,遙就像他的舵手,揚起一片帆,帶著他駛向光明的航線。 真琴曾經那麼依賴遙,他們曾經那麼親密,那樣靠近,隔著手臂就可以看見的身影,卻在此刻的腦海中,只是一道處在岩鷲海景中的倒影,隨著粼粼波光明明滅滅,也許偶然一日便會暗去。 可是很偶爾,真琴還是會下意識去尋找對方的身影,在明知道而為之的情況下,在這個喧囂的城市中張望。 而這座忙碌的水泥叢林裡,身邊經過的人卻是一道道的光影,夜色妖媚動人,使他炫目而不能自己,他才猛然意識到,這樣的冀望不過可笑。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不知道他最近過的怎麼樣了。 遙…… 將新到貨的香水玫瑰拿剪子整理好後,和其他的花一起置於桶子裡面,快到情人節了,玫瑰花的銷售量總是會比其他時期要高上許多,銷售員應著前一天下班前老闆的叮嚀將不同種類的玫瑰擺在店門口比較顯眼的位置,看著不同色系的花盛開在門口後又去處理其他的貨物。 「七瀨,早安!」筱原優子揹著自己砸下不少錢買的包踏進店門,順道向正彎著腰在店內整理東西的同事打聲招呼。 「早。」遙沒有回頭,繼續處理手上的物品。 優子已經習慣自己有些沉默的同事,逕自走進休息室,將包放進置物櫃,換上圍裙後回到店內,繼續完成開店準備。 優子在這間店也工作了兩年,她這個沉默的同事則是在一年前來的,他的秀氣的長相與結實的胸膛曾一度讓獨守空閨的優子怦然心動,可惜她蠢動的女兒心就這樣被扼殺在對方的沉默寡言之下。 其實遙的人並不壞,優子不討厭,只是有時候會覺得遙的周圍有一層結界難以靠近,那層結界看上去十分牢固,誰也打不破,而結界裡頭只有他一個人。 總覺得,很寂寞。 「新家搬完了嗎?」開完店,優子一邊擦拭著收銀台,趁著沒有客人的時候和遙搭話。 背對著她搬紙箱的人頓了一下,聲音不大,但終於是吐出一段比較長的句子:「搬完了……真的很謝謝你,優子。」說著話,人也跟著轉身,優子收到對方異常認真的眼神,少女的臉上有些許羞赧。 「不、不會啦,我正愁如果沒有人住,剩下的租約該怎麼辦,你接手真是幫我一個大忙。」優子擺擺手,示意遙不要在意。 「都是我那個妹妹,突然叫我去和她一起住。」優子雖然嘴上抱怨著,可是遙還是可以看出她掩不住的笑意,姊妹感情一定很好。 「七瀨有兄弟姊妹嗎?」 「沒有。」 「是嗎,有兄弟姊妹其實不錯呢,可以一起說話、玩遊戲。」 「……曾經,是有過那樣的朋友。」 「曾經?所以你們……啊!歡迎光臨。」眼尖的優子秒瞄見門口來了客人,連忙出聲招呼,與遙的話題也就此中斷。 遙回到原位繼續他的工作,他們的店還有一批花籃訂單需要趕工。 在遙埋頭苦幹剪著花束多餘的枝葉時,耳邊則不斷接收到優子興奮的笑聲。 客人似乎是位男性,隱約可以聽到他溫柔的聲音,那種足以秒殺眾多女性的溫柔,也將優子收歸囊中。 「那給你一個香水玫瑰的花束可以嗎?」遙聽見優子甜甜地詢問著,起身將新一批修剪好的花朵拿置店門口。 「好,那麻煩你們可以直接送到7號大樓的14樓嗎?收件者是芥川……欸?」真琴正專注的和眼前比自己矮一顆頭的女店員說自己的需求,眼角卻被逐漸接近的人影吸引。 在看清那道身影時,真琴有些震驚、有些不可置性,可是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喜悅與尷尬。 僅僅像是偶然在路上遇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他還記著那些過往的情感,可是卻對自己當下的反應覺得有些心裡不平衡。 那些過往,彷彿泡沫一般經不起時間的輕輕一戳。 啵的一聲,就破了。 「……遙……是遙嗎?」真琴終於還是出聲呼喚那人的名字,優子也有些訝異地回頭看向遙。 被呼喚的人終於聽見的這一聲,他將視線調轉到門口。 恍如隔世。 這是遙見到眼前的人,第一個感覺。 拋開了青春期的成長時光,也拋開高三那年的尷尬,沒想到他們再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光景下,而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他們可能不會再見。 不是不期待,而是緣分已盡,再見惆悵。 「好久不見,真琴。」很快回神過來的遙,淡淡地對這個許久不見的青梅竹馬打聲招呼。 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心正倒海翻江,掀起陣陣波瀾。 對於遙冷淡的態度,真琴微微皺了眉頭,雖然遙一向就是給人淡漠的態度,不喜歡與人有太多牽扯、討厭麻煩,真琴從來都可以分辨得出來遙的喜怒,而這一次,真琴真切地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到了疏離感。 就算是在那個他們都難以忘懷的高三畢業,他也從來不從受過這樣的漠視。 好似他與他,只是一般的朋友。 「遙,怎麼會在這裡?」真琴祭出平常的笑容,下垂的八字眉格外的溫和親近。 「工作。」 「怎麼不聯絡我?」真琴持續掛著微笑,雖然笑著,看上卻有些高深莫測,面對這樣的真琴,有些心煩意亂的遙躊躇著,反覆按壓原子筆。 他怎麼確定自己一定知道他在哪個城市?遙對於這樣的對方這樣自信感到焦慮,可是又不想要因為回話的不當而繼續牽扯。 好麻煩。遙不甘心的咬了下唇,總覺得不管怎麼樣還是會被真琴牽著走。 感覺真差勁。 「……下班後再聊。」遙最後終於妥協,低頭看向剛被優子塞進來的外送單。 「好。」真琴笑咪咪地答應下來。 站在一旁的優子敏銳地嗅到了不一樣的氛圍,憑她女人的第六感,她可以斷定這兩個人之前一定發生過些什麼,雖然她很想八卦一下,不過這種時候合該留些空間給當事人。 「呃、你們兩個慢慢聊,那小遙,就麻煩你接待了。」優子將運送單塞進遙的懷裡,大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遙瞧著手裡的外送簿,微微地吸了一口氣。 「所以請問收件人的名稱?」 「芥川繪里小姐。」 「好的,那配送日期呢?」 「情人節那一天。」 正在紙上移動的圓珠筆一頓,又繼續完成筆劃,完成二連單後,將收執聯撕下遞給真琴。 「那我們下班見。」真琴收下單據,朝遙揮揮手,大腳邁步離開,留下站在原地看著手上的簿子,若有所思的遙。 一個早上的工作,就在不間段前來的顧客中到了尾聲,有預感越接近情人節,花店的顧客想必會更多。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來關店就行了,七瀨你可以先回去了。」優子忙著清潔,不忘讓開路給遙將最後一桶花搬進店內。 「嗯,辛苦了。」 「辛苦了。」 遙在休息室脫下圍裙,拿走自己的包包就要離去,離開前視線飄到了休息室牆上不知道是誰貼的海報,那是一張海洋的海報,藍綠色的水世界中甚至透進幾縷陽光,彷彿下一刻就有什麼從那沉靜的海裡衝出來。 好像很久沒有好好感受水了。 遙這麼想著,帶上休息室的門。 * 步行到公司的途中,真琴直覺得自己的腦袋暈呼呼的,再見到遙就像是做夢一般地不真實,腦海中灰暗的影子竟然一下子清晰了起來,而且還是那個幾乎不變的模樣。 事實上,真琴一直以為他們會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在一些場合下再見面。 可能是同學會,或者是婚禮之類的場合。 雖然真琴一直沒有想像過對方如果有女友,那個她該是什麼樣子。 「果然很難想像阿……」真琴笑開,不知怎麼的,再見到遙,就有一種情不自禁的滿足感。 即使有時候會湧上一股衝動想要去聽聽遙的聲音,但又覺得有些尷尬,畢竟都是社會人士了,實在很難保有像學生時代的單純感,即使衝動依然,卻會因為很多顧慮而綁手綁腳,怎麼樣都有些彆扭。 真琴從來不否認遙對他影響力,只是當他離開遙,也僅僅是有些失落,以及一些像是嗑了毒品一般的習慣需要改掉之外,真的沒有什麼。 可是沒想到後勁是在久別重逢之後,這是他從未料想過的結果。 太過專注在思考的下場就是走步有些心不在焉,在過了一個斑馬線後,口袋的手機裡震動起來。 真琴看著來電顯示,思緒回籠,眼神一下溫柔了許多,他接起電話。 『喂,親愛的,你走過頭囉!』手機裡傳來的是朝氣十足的女聲,用著甜甜的聲音數落著難得粗心的男友。 真琴回頭一看,發現自家公司真的就在自己背後,大門口前還站著與自己講手機的可愛女友。 「啊,抱歉抱歉……剛剛想事情太認真了……」真琴對著電話那頭說,有些慌張以及不好意思,不過這個聲音到惹來對方清脆的笑聲。 『幹麻道歉嘛……』 真琴莞爾,人說談了戀愛就像進在糖罐一樣,他也覺得心裡甜甜的。 「好。」 『我等你。』 * 打完下班卡出了店門口,站在店門外的遙四顧無人,正慶幸著沒有看見那人的身影時,這美好的妄想就被身後的呼喚聲給打破。 「遙──」 遙輕嘆,閉了閉眼,而後轉過身去面對來人高大的身軀,還有那百看不厭的八字眉。 真琴從後方小跑而至,就像是他們一直在一起的那幾年,他跑至他的一側,側過臉對他笑說,走吧。 走吧。 遙嚼著這句話,也嚼著一股腦湧上來的回憶,只可惜有些食不知味。 「我們去哪裡比較好呢?」真琴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述說著,又像是在詢問遙的意見。 「去下一條街的居酒屋吧。」遙很自動地回答了真琴的疑問,他們的默契似乎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又回籠了。 還是那只是因為他們還陷在舊時光裡,沒有清醒? 「好,就去那裡。」真琴同意了,語氣上揚,似乎有那麼一點興奮,遙聽在耳裡,卻理不清他是因為見到故人而開心,抑或是重溫一次舊時回憶而感到興奮。 居酒屋很快就到了,由於鄰近車站的關係,每到晚上居酒屋的客人便會漸漸多起來,再加上店面的空間並不是很大,只落坐八分滿就顯得有些擁擠,但也很熱鬧。 遙也很常在下班後來這裡,喝上一杯溫熱的清酒,感受一下熱鬧的氣氛,然後才回到自己租的小套房中。 回家的路上,偶爾也會經過租屋附近的游泳會館,在那裡駐足一陣子才離開。 明明不是不能游泳了,只是就好像一件原本完美的瓷器破了一個口子,還是自己親眼見到它破掉的,以至於現在的他,對於有水地方會有些退縮,那並不是害怕,倒比較像是近鄉情怯。 「給我兩份關東煮,兩壺清酒。」遙熟門熟路地找到一個角落的座位,這個位置是遙某一次造訪時注意到的,因為是視線的死角,不是常客的話不容易找得到這個地方。 雖然常客還是有一點麻煩的地方,會給老闆留下些印象,雖然沒有壞處,但遙總是不喜歡和他人有太多的牽扯。 「請問是坐哪裡呢?」今天似乎是新來的服務員,看他一臉生澀的問,遙鬆了一口氣,順手指了指方向。 「遙似乎很常來的樣子。」遙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接著把目光移回在酒杯上。 他們手邊是服務員先上的清酒,真琴看著遙熟稔的倒了兩杯酒,一杯向他推來,後就執起杯子小口啜飲。 「還好。」遙習慣性地觀察起今天店內的客人,一邊喝著溫熱的飲品。 真琴搖晃手中的白瓷杯子,看著杯裡的小小漩渦,尚且還沒有想要飲用的意思。 「遙……怎麼會想離開岩鷲?」真琴有些遲疑地開口,從見到遙開始,這個疑問就在真琴心中不停翻滾,如今更是好奇心更是被吊到最高點。 「工作不容易找。」其實還有其他原因,只是遙並不想多提,淡淡地回了一句後,將空掉的酒杯放下。 大概是有什麼事不想說吧。真琴無端冒出這樣的認知,雖然很好奇,但也清楚這個時候緊迫追擊是沒有效的。 「岩鷲還是老樣子嗎?」 「一段時間沒回去了,不過應該是那樣吧,雖然孩子越來越少了。」 「嗯……」真琴回以一個單音節的長音,沒有繼續接續話題,舉起那杯被他玩弄多時的酒杯一口飲盡。 遙偷偷瞄了這個從小到大的友人,被對方發現後很快地收回視線,即使不看,遙還是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笑意,帶著數十年如一日的溫和,溫和中卻帶著一點屬於成年人的強勢。 關東煮上菜了,遙看著對方開始拿著筷子開始播弄煮成透明的菜頭,半晌,終於無法忍受他們之間的尷尬,躊躇一下還是開了口。 「真琴……最近怎麼樣?」 「差不多也是那樣啦,不過最近剛升職。」真琴不好意思地微笑,他並不是會四處炫耀這種事情的人,但偏偏就很想讓面前的這個人知道。 「恭喜你。」遙淡淡說著,又替自己以及真琴斟滿了一杯酒,遙率先向他舉杯。 其實遙很想再問問,那個花的收件者究竟是他的誰,可兩人就像是心照不宣一般沒有要那方面提及的意思。 「謝謝。」真琴發自內心的笑了,有一種很久沒有的滿足感蕩漾著,無論工作累積了多少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兩瓶清酒被不疾不徐的兩人喝盡,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些瑣事,氣氛很好,連帶著遙的表情也比較柔和,偶爾可以看起他菀起嘴角。 這都是好現象,真琴這麼想著,看著遙吞下最後一個魚板。 對於彌補他們之間空白的這幾年。 「走吧,遙。」 「好。」 10/2,18 全文已公佈於fc2。 http://painleaa.blog.fc2.com/ |